好果子、好产品、好销路 云南核桃全产业链破局突围

核桃干果价格多少钱一公斤才算理想？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永平县林业和草原局局长郑卫达说是十二三块，“这个价格，果农有积极性，加工企业也能接受，能形成良性循环”。

核桃果想提几块钱，牵动一条产业链。

核桃园是“第一车间”，品种不优、疏于管理、水肥不足，产不出好果子，越是当作“懒庄稼”越卖不上价。一二十米的树上打核桃，看着心惊肉跳，成本高风险大，核桃采收是降成本的第一道关。然后去青皮、烘干分级，最大的学问是做水洗果。云南核桃是深纹核桃，不经过水洗上市，看起来又黑又脏；而新疆核桃皮薄，水洗后果仁反而容易渗水变质。核桃干果如何取仁是深纹核桃降成本的第二道关，机械操作破损率高，人工“砍核桃”又贵了。云南每公斤核桃干果平均加工成本在6元左右，比美国加州高4元，比新疆等产区高2—3元；去壳取仁平均成本3元每公斤，比新疆高一倍。

再往后是核桃深加工，这是“短板”，是“短板”也是因为市场打不开。《云南省核桃产业发展规划》里说：核桃深加工企业大多规模较小，且主要以生产核桃乳为主，对核桃消耗量不高。对大量消耗核桃原果经济效益好的粉、油、休闲食品研发相对滞后，市场上有较高知名度的产品不多。但也有人建言：云南核桃产业突围的思路太偏重工业化，重加工轻市场，产品没有好销路，哪有利润“回馈”果农？

所以，一枚核桃果，背后是强链、延链、补链的系统问题，需要整体破局而非单兵突破。不过记者走访部分核桃主产区，发现“在办公室里都是问题，到了一线都有办法”。

“先天不足”能转化成绿色优势

在永平县北斗乡北斗村的天绿合作社核桃基地，记者看到的核桃树没那么高但冠幅大，采摘更方便。合作社负责人赵永波介绍，因为采用了树干“放苦水”、主干打头等管护措施。今年3月，还实施了“提质增效综合技术集成示范与推广项目”，锯断碗口粗核桃树的树头，“插皮舌接”红米核桃等品种。遗憾的是，记者查看了十来棵嫁接的树，没有一棵成活。

云南核桃虽然历史长、数量大，但也有“先天不足”：品种种类繁杂，多属于高大乔木，一般都种植在山地，纹路深去壳不易，造成成本居高。永平县转而扬长避短，利用山地核桃生态绿色，大规模进行有机认证，共认证了102万亩，费用由政府补贴。这笔“有机资源”，引来了投资者的目光，北京强佑集团来了，目前已在工业园区投资几个亿。不过记者也发现，“有机认证”有风险：核桃价格低，平时疏于管理树下长草，采收前农民会图省事用除草剂，不然核桃落下来，就湮没杂草中了。

核桃价格上不去，直接影响就是果农管护不积极，但从另一个角度说也给管护带来机会。比如当年发展核桃用了退耕还林项目，普遍种的密，一亩地十多棵，长大后五棵树才不挤，价格低农民才舍得间稀伐树。永平岩北村党总支书记冷王富告诉记者，外出打工的人多了，核桃树就可以走托管、转让等规模化经营的路子，合作社的舞台来了。永平县重整合作社，剩下78家有生命力的，“企业+合作社+农户”提高组织化程度。凤庆县也建起“双绑”机制，果农挂靠合作社，合作社通过水洗站绑定龙头企业，109户合作社辐射核桃基地120万亩。

核桃价上不去，想有赚头只能降成本，这得靠机械化初加工。记者在凤庆大寺乡马庄村水洗果加工站看到，一条龙的加工设备排开，一台去青皮机能顶三四十个劳动力，空气能烘干机改变了村民用煤用柴的传统，辐射二三十个村小组。凤庆县林草局副局长杨卿介绍，目前全县已建成109个水洗果加工站，年底将达到150个。机械化水洗果，漂亮的果品分级后，价格每公斤能涨两三块，而成本比人工下降两三块，实现合作社、果农、加工企业多赢。

加工蛋白粉、多孔碳比核桃油还赚钱

在永平博南工业（物流）园区，强佑集团的投资项目是个热火朝天的大工地，这是永平县招商引资的“眼珠子项目”。项目负责人刘庭介绍，项目建成投产后，可进行核桃全产业链精深加工，青皮用做有机肥，果仁做成核桃食品或者榨成核桃油，核桃硬壳用来做石墨烯、多孔碳等材料，每年消化十万吨核桃干果。出人意料的是，多孔碳是超级电容器的电极材料，核桃居然能和新能源电池联系起来。

云南现有核桃产量约150万吨。但别忘了在4300万亩核桃中，还有1700万亩没投产，有些投产还没进入盛果期，2025年的核桃产量预计达到320万吨，多出一倍的核桃怎么办？发展核桃加工产业成为当务之急，支持核桃园区发展势所必然，大力招商引资也是箭在弦上。

记者在凤庆核桃产业园看到，园内涵盖标准厂房、冷链物流仓储暨托管交易中心、核桃基配油生产线、初加工标准化成套设备制造和智能物流园建设，2022年底年加工核桃10万吨以上，总产值可突破10亿元。园区企业紫江核桃负责人说，政府建好标准厂房优惠出租，给企业减轻了很大压力。但这样的产业园在云南太少了，在博南工业园区，负责项目推进的永平县政协副主席杨乐坦陈，靠一个县的财力配套和招商能力，想多引进几家优质企业难。

云南目前正在大力推进招商引资和营商环境打造，这给核桃深加工带来机遇。招商引资，需要在更高层面大力推进。在几个县调研时，都提到“一县一业示范县”，有三千万的省级补助。郑卫达说，用这笔钱县里可以撬动至少几个亿的投资，但核桃方面只有两个县的名额，比之于其他高原特色农业，核桃正处于爬坡过坎期急需拉一把，希望能增加名额。从2009年起，永平县做了两年“示范县”，后来改成了漾濞，“好多工作起步后，又干不下去了”。

对此，省政协专家协商的建议是：对种植面积超100万亩的县市，全部纳入“一县一业”重点扶持。这样的县云南有12个，是笔不小的投入。专家协商报告还建议，组建国资平台，支持云南农垦集团承担核桃原料产品生产、初加工、收储、物流、营销一体化的重任。

云南省林草技术推广总站站长、核桃专家宁德鲁观察，核桃榨油后饼粕的利用情况不好，主要是用来做饲料或肥料，每吨1500元左右，但如果加工成蛋白粉可以卖到4—8万元/吨。但很多核桃油企业在生产线设计时就没有考虑到蛋白粉，甚至带壳压榨。这恐怕不是企业傻，而是蛋白粉的市场销售问题了。

“核桃从这里走向世界”

在永平木元食品公司“80后少帅”马延远看来，核桃未必都搞深加工，而是怎么赚钱怎么卖，“在永平高速公路口立个大牌子，就写‘核桃从这里走向世界’”。马延远并非笑谈，他从英国留学回来，很早就接触互联网电商，有很强的商业化思维。市场路线、商业化思维，或许是目前云南核桃产业最需要的，这也会影响政府决策：比如大力发展核桃油加工产能，政府是奖励补贴上了多少设备，还是奖励你的销售额？显然后者更实事求是。

比之于核桃粉类和乳类、小食品等产品，核桃油无疑是消耗核桃最多的。以铁核桃为例，30斤带青皮鲜果可以出6斤干果，取出核桃仁3斤，榨一斤半油；而一罐核桃乳，用一个核桃不错了。但云南核桃油在市场上，消费还很小众。核桃油多不饱和脂肪酸含量高达73%，几乎是食用油中最高的，而且它的亚油酸和亚麻酸含量均衡。发达国家非常喜欢食用核桃油，成为一种消费趋势，据说美国还将核桃油指定为宇航员食品。也因为不饱和脂肪酸含量高，传统核桃油容易“哈”变质，但现在的技术做到保质期半年没问题。再说对高端消费来说，食品的保质期并非越长越好。

核桃油的消费在民间并不高端。在永平的农贸市场里，核桃油一公斤20元左右。在滇西北德钦、维西等地，海拔高铁核桃居多、又卖不上价，核桃油大多自产自销自己吃了。宁德鲁提供了一组数据：全省有一两千家小作坊在加工核桃油，环境差点，工艺设备并不差，每年大概生产两万吨核桃油，基本针对本地市场。

凤庆庆丰食品公司负责人吴天继认为，对市场和品牌来说，产品创新和走出去很重要。他们推出“核桃+红茶”产品，今年开始向全省铺经销商，还即将进入川渝市场。他建议：加大核桃乳进入学生营养餐的协调推广力度，“比单纯喝牛奶学生更喜欢，虽然省里有文件，但具体推广起来很难”。

对于云南核桃的区域公共品牌，目前对外宣传多是“深纹核桃”，专家认为专业有余而传播性不足，老百姓弄不懂不好记，不如就用“大山核桃”，大山大树大自然，不爱消费乎？